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

太后x隆科多|余生

细想想,十五岁生辰之后,她只不过见了他三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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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抵,中选而垂头丧气的人,她是第一个。

她明明按照他说的,穿了粉蓝色的衣裳。她不知道是为什么,皇上不是不喜欢粉蓝色吗?家人欢天喜地,她一个人魂不守舍地走进闺房里,对着菱花坐下。她看着镜中的自己,这张娇美的面容是她自傲的资本,可如今,却是害她踏进深宫的罪魁祸首。

桌上摆着参选前没做完的针线,一副绣了一半的鸳鸯。她想把这幅绣品,点缀在自己的嫁衣上。

现如今,她不需要嫁衣了。

她不会是谁的妻子,只是皇帝的女人了。她提起剪子,从自己的脸颊轻轻划过。只需稍稍用力,这罪魁祸首便可荡然无存;剪子越来越向下,冰冷的铁器划过她纤细的脖颈,死,在她的脑海里随着剪刀的轨迹划过。

“小姐!”丫鬟冲进来,夺下了剪刀。

她的脸颊上,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,像一串华美的珍珠项链,断了。

她扑在桌上,把脸埋在那半个鸳鸯上面,那些泪水浸湿了丝线,颜色晕染开来,那鸳鸯变得模糊起来。

“成璧。”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,那个她时时刻刻都最想听到的声音。

但是以后,再也听不到了。

她不想抬头,不想抬头看他,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。

“成璧。”

他又唤了她一声。

婢女出去了。

她怔怔地抬起头,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。她仰头看着他,看着少年人宽阔、结实的臂膀,她想终身依靠的地方。

“带我走吧。”

“成璧,别说傻话。”

“求求你,带我走吧!我们到关外去,我织网你打渔,我求你….”她说着,眼泪又止不住地奔涌出来,她忍不住伸出手臂,环住了他的腰,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裳。

“成璧!”少年的呼唤把她从编织的梦中惊醒。“我们不能走!我们走了,乌雅氏和佟佳氏怎么办?我在宫里的长姐怎么办?”

“那我就去死!”她又一次抄起桌上的剪刀,抵在脖子上。

“成璧!你已经是皇帝的嫔妃了!嫔妃自戕是大罪,会连累家人!”

她愣愣地放下剪刀。

“成璧,你听我说。既然已经入选,你我都无可奈何……我不求别的,只求你活着!我自知无福不能和你结为夫妻,但我不能让你为此搭上性命!我们,也都不能让我们的家人搭上性命!”

“那……我活着……”

“活着,我们都要活着。”这一次,他主动将她拥在怀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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宫里的日子,很长,又很短。

长,是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样的,短,是因为就这样过了十年。

她进宫三年,侍寝的次数手指头都掰得过来。可她又是幸运的,就这样,她还是生下了皇上的第四子,胤禛。

但她的位份仍旧低微,她的第一个孩子交给了佟佳贵妃。她安慰自己,佟佳氏是隆科多的姐姐,只要能给他带来一丝快乐,那么这个孩子就不算白来。

这个孩子,她一生都没有给他喂过一次奶,更没有在他的小床前给他唱过一次儿歌。

佟佳氏更不会做这些。她需要的只有权力,而一个孩子能给她带来稳固的权力,这就够了。

这个孩子从来不亲近她,她后来才发现,这个孩子谁也不会亲近。他的生母不能抚育他,他的养母不会疼爱他,他的父亲的眼睛只盯在自己那个皇后生的嫡子身上。

这孩子恨她。

她虽然不能抚育这个孩子,可她仍旧爱这个孩子,而且渐渐得,她也开始和佟佳氏一样,爱上了权力。在她生下这孩子的第二年,她成了德嫔。

她可以养育自己的孩子了。

她的恩宠也渐渐多起来。

她很快又怀孕了。之后是一个又一个孩子,和妃位的荣耀。

但这些孩子,要么是不中用的女孩儿,要么是早殇的男孩儿。

她需要另一个男孩。

佟佳贵妃快死了。她和她的儿子不能再躲在佟佳氏的荫蔽之下,而需要争取自己的权力。

佟佳贵妃的病重引起了皇上的怜悯,而这怜悯给整个佟佳氏带来了荣耀,全族从汉军旗抬为满军旗。而隆科多也从一个无名小卒,变成了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。他更娶了许多女人,生了许多孩子。

起初,她听说他娶亲心里是很难受的。后来,听说他有孩子了,她也忙着在生育自己的孩子,便顾不得难受了。再后来,她听说他加官晋爵,忙不迭地让孩子唤他舅舅,让孩子沾上佟佳氏的高贵亲戚。

有人递进话来,说他想见她。

她也很想见他。但已经不是十五岁那样的思念,如果是那样,恐怕她的生命和她儿子的生命都会消失。乌雅氏是包衣,表面上比汉军旗体面,但永远不可能免除做奴才的命,还不如汉军旗可以有抬旗之荣。

唯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成为太后,成为新君的母亲。太子,那个比她的儿子大四岁的孩子,依仗得不过是赫舍里一族,和皇上对赫舍里皇后的思念。他的智慧和才能离一国之君可差远了。

她想见他,想让他,这个孩子名义上的舅舅,给她的儿子以支持。她细细地思愎着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赢得这份支持。是提起他姐姐对这孩子的养育之恩,还是自己和他当年的交情。

她确认了宫室里空无一人。

他进来了。

她本想行礼,他却一把抱住了她。他抱得那么紧,以至于她想起十五岁的那个黄昏,她抱他也是这样紧。

她有些糊涂了。

她许多年后才知道,是他身上挂了催情的香袋。佟佳贵妃得到了万千宠爱,但没有一个孩子,只有一个不亲近的养子。而佟佳氏一族,需要一个流着佟佳氏的血的孩子。

他兵行险招。

他们都不知道,屏风后面有一个孩子。那孩子,只不过是想偷偷看一看自己的母亲。

那是他生命中最阴郁的一个午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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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禛很知道舅舅隆科多和他身后的佟佳氏想要什么。

他全都给了。

反倒是他那个十四弟,想把千里江山交给辛者库贱奴的儿子。

他想杀了十四弟。

他杀了很多人,很多兄弟。

只有十四弟,他为了不背上骂名,留了他一命。

他有更好的计策。

他把十四弟圈禁在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地方,他的母亲不能,他的舅舅隆科多也不能。他用这种方式报复着那个阴霾笼罩的午后。

直到他们都老了。像一颗恒星,老了,就会坍缩成黑洞,吞噬掉一切。

他决心阻止这个黑洞吞噬掉他拥有的一切。

这是乌雅成璧最后一次见到佟佳隆科多。

他说,“我永远不会忘记,您是成璧。”

可她早就不是成璧了。

至于他,他从来也不是成璧的隆科多。

他和她所要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,他要权力,要家族的荣耀,要这世界上所有昂贵而华丽的东西,而十五岁穿粉蓝衣服的成璧,只想要他的爱。

再后来,她也去追求那些东西了。他们的追求变得一样,但他们再也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了。为了权力而媾合,那并不美好,不值得回忆,不是什么叛逆,不是追求自由,那只是他们的一个错误,一个“正确”的错误。那个孩子有再多的才干和军功,也是一个从毒液中生长出来的孩子,一个注定被流放的孩子。

他终于死在了她的毒酒之下。


chart 4

太后乌雅氏快要不行了。

没有人知道,她为什么还呢喃着“你负了我”。

她也以为自己放下了。

她很想那个被流放的孩子。那是在她身边唯一养大的孩子。

她很想那个宽阔、结实的臂膀。

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,她说出的和听到的只有恨。她对那个臂膀的恨,她的孩子对她的恨。

就这么恨了一辈子。

人生的前十五年多么短暂啊,和她被恨充斥着的后半生相比,如此不值一提。

她想起那是她十五岁的生辰,他送了她一支华丽的珠钗,还夹着一张纸条。“我已探知圣上不喜粉蓝色,你可穿粉蓝色衣裙参选,必定落选,次日我便上门提亲,千万,千万。”

那张纸条,跌落进了小溪里。水花被溅起,她想伸手去捞,那水花溅在她的脖颈上,像剪刀般带着金属的冰冷,划过她的脖子。

她合上了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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